今夜浅月挂空,稍有乌云飘过,大地静色,绕过一方天地。
贞婉站在那一缕海棠花下,仰头看向趁着月色夜空的景色,尤为好看。
这一墙之隔,竟是世子的院庭。
何为巧妙,又何为天意弄人。
倚园稍微偏远,绕过几经才到前殿,只是兜兜转转,居然还有一面连着闵越的松月庭。
闵越,闵越……
原来他唤闵越啊。
贞婉低头捡起一片花瓣,心思飘忽着想这海棠树也出自他手吗?长得这般好,如同他本人一样。
箫箫肃肃,爽朗清举。
清风霁月,百般难忘。
只是他是自己的兄长,不可僭越半步,不可亵玩一分,不可……思念几何。
“沙沙”两下,贞婉抬起视线,又看到了那偷窥的下人,敛了敛眉。
下人跪地磕头,“下的该死,惊扰了姑娘赏花,只是见这般夜色姑娘尚未入睡,下的有些担心,请姑娘责备。”
贞婉淡道:“无事,你退下吧。”
“是。”下人不敢有异议,连忙退下。
这人……看来是留不得在这里了。
贞婉提步回走,收拾好复杂的情绪折返回屋,拿出那张帕子思摸半响,将它和那件袍子一同压在了箱子底下,如同她的心思一般,沉落深处,不能再思。
另一边,闵越坐在亭子里面,冷厉的眼眸盯着那处木门,看不出在想些什么。许久,他缓慢起身,来到海棠树下,伸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花瓣,低目垂眉,盯着那片花瓣出神。
良久……
半个月后。
都城内茶前饭后,议论纷纷。户部尚书沉阳左被查,其中包连屈家一起,一夜之间,几家大小均已受到牵扯,众说纷纭。
其中缘由有说是得罪了兴宁侯府,后被查出贪赃枉法,又或者说是一个月前趁隆江水灾,匪患大乱,其中也是因为沉阳左的原因,因此被封。
后来,圣旨一出,大家了然,后论被证实。
大理寺牢。
大理寺卿罗清江亲自审理此案,待案结成果时,闵越来访。
罗清江不意外,亲自去接,把人请到了大理寺,但闵越则去了一趟大牢,见到了这个他在此案中也参与了很大一部分力而被抓的沉阳左。
沉阳左曾经那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已不复存在,如今显得格外灰头土面,发鬓共白、手脚被铐住坐在铺着草的地上,看到闵越,微微一愣,顿时明白了自己如今这番周遭事处何为。
斗天斗地斗不过君王啊。
兴宁侯府背后的势力那是当今圣上。
“闵世子你来了……”沉阳左颤颤巍巍地爬起来,看着闵越,好像早已经料想到今日丑态。漫步走到闵越面前跪下,“求世子放过我一家老小。”
“沉大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闵越冰冷的眼眸如此他的姿势一样,居高临下地盯着眼前这位年过五十的老人,“罪可当诛啊,我如何帮你?”
“我知你要些什么。”沉阳左跪直身体,仰头看向眼前这位身高近乎九尺的男子,对方身量极高,脸情肃冷。咬咬牙,似乎在下定什么决心,“世子若是能保我家老小,沉某……愿意交出和七襄王暗中来往的书信。你查隆江匪患,我自知其中利害。世子……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
闵越冷哼一声,蹲下来看着沉阳左,“沉大人,交出来往书信,坦白事由不是你应该做的吗?如今你还敢拿这些来与我做交易。”
“不,世子。”沉阳左说道,“沉某但求世子饶我家中小儿一命。”
闵越站起来淡道:“沉大人,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找到证据办了他七襄王,沉大人的要求,我怒难从命。”
他说完转身就走,沉阳左想要上前抓住闵越,却被脚上的脚铐绊住了,一下子扑倒在地,“世子……”
闵越离开大牢,视若无睹身后沉阳左的嗷嗷大叫。罗清江跟着身旁,不懂他为何进来这一趟,却什么都不要,“你当真觉得沉阳左手里有书信?”
闵越偏头看他一眼。
罗清江了然,“那你为何不让他说出放在哪里?”
不是他不要,而是闵越出现在这里,沉阳左才会拿出书信作为筹码想要交换换去一家老小的平安,只是闵越根本不在意。
“不需要,我只需要肯定沉阳左手里有证据。”闵越道,“这件事情牵连的人太多,他想跟我做交易,那是不可能的事。罗大人,你派人去他府中一趟,将那些书房什么的多排查几遍吧,总能找到些什么。”
“好吧。”虽然已经找过不止两叁遍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可能放在远离自己身边的。”
南荣大街。
翠枝挑了一个簪子给贞婉看,“姑娘,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贞婉拿过来往她发上比了比,“好看的。”
“那翠枝便要这个了。”贞婉笑着付了钱,翠枝心满意足地把簪子放在包包里,“谢姑娘送的辰礼。”
“不客气呢。”贞婉说道,自从叁公子的辰宴后,长公主允许她出府的机会便多了,近日来她有些想要回去看看小川的念头,可又不太敢。
许华没找江叁哥来寻自己,看来上次给许华的细软能支撑住小段日子,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当初贞婉也不敢一下子就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给许华,不然现在她即使过来问,自己也拿不出什么来。
一辆马车从她身边行过,翠枝拉了她一下,“姑娘小心些。”
她瞧见了好几位男子都往她们这边瞧,目光落在贞婉身上,她嘴巴一撇,很是后悔没让姑娘戴帷帽出来。
她回以那些登徒子一个凶悍的眼神,那些男子见她这般泼辣便也不再看。
“姑娘,既然我们都买完东西了,就回去吧。”
免得那些浪人又窥视上她家的好姑娘。
贞婉点了点头,“翠枝,我想买些果干回去,以前我在外面的时候,便知道一家味道不错,你随我一起去可好。”
“好的。”翠枝跟着贞婉来到以前那家铺子,买了两份,贞婉把其中一份交于老板。
老板见她有几分相熟,但看着贞婉皮肤白皙似雪,明眸皓齿的又似大家姑娘,便不敢多言,“姑娘这是要?”
“齐老板,麻烦将这袋果子交于城西外街第六十七家贞家许氏,就道……罢了,您交于她便可,她看见了便会知晓。”
“好咧。”齐老板甚少见过许华,往常来的都是贞婉,但家中贫困也算不得常来,再加上这果铺生意不错,来往客人颇多,所以他记不得也正常,只觉得眼熟。
“多想齐老板了。”贞婉谢过之后,两人就离开了铺子,翠枝也没多问,也不好奇。
两人往回走,在快到文彦书院大门时,贞婉突然看到了闵敏从里面出来。
两人停住脚步,翠枝说道:“那不是四小姐吗?”
贞婉自然看到了。她突然记起之前好像也遇过一次,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马车,同样的人。只是那时,她记得马车里还有一人。
那人的手,那人的玉扳子。
是闵越。
自那日辰宴后,已有半月没见了。
不过也属正常,即使在同一个侯府,那么大,他们也不一定会有见面的机会。
自那晚起,她甚少再去看那簇海棠,偶有即使忍不住偏看两眼,又撤回心思。
闵越本来是要回府的,又想起昨日李泽安的吩咐,今日过来书院接闵敏。他中途换了方向,不料在另外一个路口居然看到了贞婉。
他,贞婉和文彦书院就好像形成了一个叁角形,她看它,他看她。
官路看一眼主子,顺着他的视线也就看到了贞婉,便退开一步不说话了。
闵敏在门口等她二哥,看着大街的人来人往还是不见人。
贞婉那双明眸看着文彦书院上面那个牌匾,良久,她转身想走,却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男子,微微一愣。
“阿婉?真的是你。”江南不敢相信眼前这越发出落的女子是之前那个挽起袖子下地干活的贞婉,那越发温柔的气质让人惊艳。
江南多少是知道贞家那点事的,一方面为贞婉心疼,一方面又为她庆幸。那侯府豪门深院的,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家过得如何。
贞婉也露出了久违的笑意,慢步走近过去叙旧,“江叁哥,好久不见。”
这两人,这一幕,闵越记起了在隆江,知晓他们本是旧识,他敛眸骤冷,目光渠渠。
官路又看了一眼主子,又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