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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深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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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七四十九年
      程策听到这里,确实挺过意不去的。
      但他无暇考虑赵慈的说法,只因今晚吴道长也被临时叫来了鸡头山。
      程策五味陈杂,并不想在电话里讲太多。如今赵慈傻乎乎地蒙在鼓里,他便衷心希望这男人能一直蒙下去,永远笑呵呵的,永远不知道真相的脏。
      世间爱情无价,全靠真心与勇气浇灌。他却是个妄图花钱买爱的恶人,这或许是上天的报应,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程策强行定下心,详细地为赵慈提供了第一手资料,他千叮咛万嘱咐的,然后挂了电话。
      是夜,程策给赵三哥拍了杀鸡视频,与厨房的师傅们合了影,还帮着勤劳敬业的女职员们搬了箱子,挂上横幅,布置了场地和花团。
      下个月,赵大哥的第一场喜宴即将在此地举办。她们挺高兴,说根据上头下发的消息,届时会有一个仅限内部人员的盛大联谊会,同喜同乐。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能在该会所欢聚一堂的诸位,都是人中之龙凤,男的会舞刀,女的会撸枪。大家不妨交流一下感情,假如聊下来感觉得劲,立刻就能在雅间里配对。
      程策表示这个想法很妙,他认为兄弟姐妹们至今仍单身,就是被繁重的工作耽误了。活动既然好,以后就应该多搞,真正让人享受到赵氏大家庭的实惠。
      朱姐听了非常感动,拉着他的手,说阿慈能讲出这样的贴心话来,真是长大了。
      吃过晚饭后,心灵手巧的程策坐在小板凳上,一只接一只扎着气球。他与旁边那位美艳的大婶相谈甚欢,对方盛赞他暑假还没过完,就生出了领导气质。
      今夜的他气质非凡,眼神震撼,举手投足都露着凛冽的杀气,一看就是干大事的料。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比他爹强。
      他俩正你唱我和地说着话,二嫂香香推门走了进来,她告诉他,吴道长已到,正在后山小院里躺着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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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夜漫漫,一个人睡难免凄苦。
      吃完瓜的老头子爽利地洗了个热水澡,撒了古龙水,准备甩着裤腰带出征,拯救中西合璧的失足妇女。
      然而他一脚踏出来,就见卧室的沙发上坐着一位爷,斜斜地跷个二郎腿,双手抱胸。
      阴暗凶险,像座山雕。
      “......  我的天,阿慈你咋来了呢。”
      “吴道长。”
      这一声唤出口,室内悬在半空的气与势突然给搅混了。壁灯的光挺弱的,门锁着,窗帘拉着,之前倚在榻上候命的璐璐和安吉拉,也不见了影。
      吴道长倒退一步,程策则按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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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房里踏踏实实谈了十五分钟。
      尽管占着赵慈的身体,程策的态度却十分客气,至高无上的铁拳就在他手里攥着,紧了又松的,可是他心善,最终没有落在老头子孱弱的肩上。
      他对道长坦诚相待,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杀千刀的套餐,他也不会坐在鸡头山,为赵家大哥的喜宴扎气球。
      他虽然年纪小,但依然是个男人,受不起那绿油油的委屈。想他花了大钱欲与爱人互许三世终身,却不料赶上了来自牛头山的资深诈骗犯。托道长的福,现今她正在海的另一边,跟别的男人逛美术馆,靠在一起吃冰砖。
      到了晚上,他们一起回酒店,洗完澡刷了牙,躺在床上看过电视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他或许可以暂时压住火,相信赵慈的为人,不往下头想。
      不过,今晚他有一句话,是一定要问个清楚的。
      “吴道长,七七四十九天的起效期,我就不追究了。但我和他这个情况,总不能坚持七七四十九年吧。”
      对方摇头摇出了叠影,说哪可能换这么久,不会海枯石烂的,哈哈孩子你放心。
      吴道长解释说套餐本身没问题,可惜不凑巧,月圆之夜阴气重,而他是人中之龙,阳气太盛了,正因它在逐步吸收日月精华,所以才会发生这种科学难以解释的情况。孩子你想想,法术如果不妖,还能叫法术吗。
      程策忍不住了,他一把按住老头子的膝盖,低声问到底什么时候能换回来。他时间紧,任务重,他等不及回去见她。
      “你得给我时间,让我算一算。”
      “现在就算。”
      道长眼珠子震动,说他不仅需要时间,还需要空间。
      “你先出去,我马上就好。”
      “浴室空间大,您去那里算,我在这里等着。”
      “你还怕我跑了不成?瞧瞧这屋,严丝合缝的,我能往哪儿去呢。真的,你先在廊外坐一会儿,这事必须得静下心来做才行,否则结果会出现偏差。”
      程策看着他,敲着表盘问十分钟够不够。
      “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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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分钟后,穿花纹平角裤的吴道长被人押解回屋了。
      他灰头土脸的,身后一字排开站着四位彪形大汉护体,都是程策事先挑好的种子选手。
      “明人不做暗事,好好谈着话,为什么要跑。”
      “......  今日既然落到你手里,那你说啥,就是啥吧!”
      支援该捕猎行动的幕后功臣是二嫂香香,通过旁敲侧击的聊天,程策了解到该会所的安保系统虽已十分完善,却仍在精益求精。
      近期,为了抵御当地公安系统的暗夜追缉,他们发挥了愚公移山的专业精神,力求赶在国庆之前,给每个要塞都打通地道。
      它们四通八达,条条通向罗马与自由,被赞誉为鸡头山的贤者之途。
      届时,哨子一旦吹响,各位大佬即刻放下手中的凶器,以及怀里的胸器,奔至指定地点把壁灯一旋,然后勇敢地跳进地道里,开始超级马里奥之旅。
      这间小院,正是第一批试点单位。
      老头子辛辛苦苦一顿跪爬,刚顶开盖子冒出个头来,就给守候在那里的小分队按住了。
      程策由衷感谢了敬业的大汉们,随后再次与吴道长坐下来,促膝长谈。
      本次谈话的效果不可谓不好,白纸黑字,签字画押之后,程策仔细地把它收进了裤袋。根据吴道长的坦白与供述,他知道那笔购买套餐所斥的巨资,很快就可以回收了。
      “道长,最后还是得麻烦您一回。”
      “......  但说无妨。”
      “只要再多熬一天,我们就会各归各位,您刚才是这个意思吗。”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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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马德里艳阳高照,吸一吸鼻子,处处能闻到吉祥之味。
      赵慈用冷水拍脸醒神,亲切问候了道长的祖宗,然后他坚强地一握拳,开始了好梦一日游的征程。
      为了完成陪尚云逛街的任务,他顶住巨大的心理压力,忍着巨大的心理创伤,从程策的行李箱里翻出了那一件又一件的亮骚货。
      衬衫,长裤,内衣,鞋袜,分门别类摆得整整齐齐,颜色只有黑白灰。它们是最简单的款型,剪裁和质地却一看就很贵,属于大哥平时舍不得买的那种好东西。
      赵家有四个儿子,程家只有一个,赵慈不愁吃穿,没真的缺过钱,但从穷养富养的级别来看,程策能调动的额度明显比他高几个档次。不过,衣服倒也罢了,人还有那块表。从前他也没近距离研究过,如今戴在腕上一瞧,精致低调,确实有银河系财团CEO的腔调。
      而更让赵慈恼怒的是,尚云在他面前自由自在,什么顾忌都没有。
      她穿个背心短裤,撅着屁股在箱子里翻东西,摇啊摇的,而他站在后头叉腰打量那两瓣桃子样的屁股,就有冲动扯了短裤,当场把她撞一顿。
      可惜他是人,不是狗,既是做人,就要有原则。
      要他拿这根枪搞她,他一愿流落江湖,二愿遁入空门,三愿以死明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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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程策给出的计划,赵慈带着尚云去了普拉多美术馆。
      当他切实站在人潮里时,他才意识到这不是梦,它已经成真。逛街时,她挽着他的胳膊,说说笑笑地往他身上蹭,她本事大,一家伙给他蹭硬了。
      这奇异的快感非常屈辱,根本无法用自尊与意志镇压。
      老天待他不薄,体念他读书辛苦,一挥手给他赠送了西班牙深度游的大礼券。心心念念的恋爱重新谈上了,孩子她娘对他又抱又搂的,一点不矜持。
      赵慈一开始还能保持戒备,心如止水。然而过了三个小时,从美术馆出来后,他就不再总是板着脸,偶尔也会跟她聊两句,摸她的头发。
      他再刚,也刚不过她求爱的信念。
      在马约尔广场,尚云小声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为什么今天都不愿理她了。赵慈一看就明白,她对早晨发生的一切仍耿耿于怀,不过她很乖,没直接提。
      “......  程策,你不舒服吗?”
      他抿着嘴,也不晓得自己是否舒服。
      赵慈看尚云,眉心还是拧着的。那时尚云踮脚凑上来吻他,他没心理准备,当然被她亲了个正着。赵慈呆立在那里愣了两秒,完全笑不出来。可她没有消停,见亲过嘴还是没反应,当街就抱住了他,两条细胳膊环在他腰上,越收越紧。
      “程策。”
      “......  ”
      “程策,你说句话。”
      为了让尚云立刻消声,别再叫唤那孙子的名,赵慈猛地捧住她的脸,低头堵了她。他压着火,就只轻轻擦了一下,没张口,没伸舌头。
      “......  想吃雪糕?”
      她的鼻尖点着他的,眼底浮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想!”
      “你在这儿坐着,我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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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从烈日当头一直走到了华灯初上。
      晚餐候到八点半开门营业,饿得饥肠辘辘,总算在牛排馆里坐下了。赵慈翻了两页,习惯性地想给她点单,可他转念一想,又把菜单递给她,说自己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他试图模仿程策,但他学不像,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对她有强烈的意见。
      点完单,尚云身体前倾,握住了他搁在桌上的左手,与他十指交握。她脸上无妆,但瞧着脸蛋还是红扑扑的,好似抹了胭脂。
      餐厅里很吵,音乐压不住人语声,他能看出来她滔滔不绝地说叨,是绞尽了脑汁,尴尬冷场也不怕,她很努力地想让对面这个男人高兴起来。
      赵慈望着尚云,听她的声音,方才被天气烘热的心忽然就冷了。
      他之前很饿,现在只觉反胃。隔壁桌的男人正在切开半生的牛排,每一刀下去都见血,仿佛是割在他身上。他像被罩在了玻璃缸里,能看见希望,可真章是永远摸不着的。
      与她相识,前后加起来好多好多年了,而赵慈知道,她从来都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一次也没有。